这里的三个剧本,都是我一年来的作品,它们都是在“戏 剧救亡”这一口号下写作的。当民族危机日益加紧的今天,当 戏剧救亡的任务愈益加重的今天,我郑重地然而却又惶恐地把 它们呈献于亲爱的读者之前。
《胜利的微笑》和《五月的鲜花》还是远在去年五月写作的。 那时汉口的“拓荒剧团”举行第一次公演,立意要上演几个有 国防意识的剧本;当时国防戏剧的产量还不多,一时找不着适 当的脚本,我便在很匆忙的时间内,把这两个剧本赶写了出来。 为了排演的便利,这两个剧本都曾在汉口出版的《一般周刊》上 刊载过。其中《五月的鲜花》(原名《阿银姑娘》〉一剧,“拓 荒”演出以后,还在其他的几个地方上演过。
《胜利的微笑》一剧,很显明地可以看出是脱胎于“Lady Gregory的The Rising of the Moon 和John Masefield 的The Sweeps of Ninety-Eight.我又想把《The Rising of the Moon》改编成中国剧情,这念头在我的脑中蕴藏着几乎有两年 之久了,但结果终于只能写成像《胜利的微笑》这样一个拙笨 的东西。这可说是一种尝试,即是,本剧的主人公赵伯龙将要 在同一的场面内,随着剧情的发展,而改换着三种不同的化装, 三种不同的声调,乃至三种不同的演技。这对于演员的能力是一个不客气的试练。本剧第一次上演时,由作者自己充当这个 角色,因为缺少排练,结果是可笑地失败了。
《五月的鲜花》原名《阿银姑娘》,说起这个剧本的写作也 是很匆忙的。剧团的节目原已派定,演期也已迫在目前了,而 其中的一个剧本,忽然因故不能演出。在万分忙迫的情况下,我 便和导演刘露先生商妥了一个久已酝酿着的故事,回家以一夜 的工夫把它写了出来。但是就上演的成绩讲,三个剧本之中,还 是以这个剧本最受观众欢迎。饰演阿银的余小姐,且因此而得 名。
说起这支《五月的鲜花》歌,在东北义勇军里面,何以会 流行这样文雅的歌曲呢?这种“豆付干式”的诗歌.又怎么会 流行到阿银和春哥的口中去了呢?但在现在,这就不成其为问 题了。现在《五月的鲜花》已经过广大的传播,我自己便亲耳 听见一群青年学生兴奋地唱着这支歌,还有一个农民群众的集 会里也兴奋地唱着这支歌。不过关于这个歌的来源,一时却有 许多误传,有的且把它神话化了。一个最有趣的传说,是说这 歌是纪念东北殉难的十二个青年,作歌者至今尚在狱中云云。关 于这个,我最好把北平金肇野先生在五月二十八日《北平新 报》上刊载的一段声明(一卷九期的《新学识》曾经转载)摘 要转录在下面。
“《五月的鲜花》能够在华北得到这样广播盛唱的来由,是 在去年夏天,那时候东北大学要我给排演两个戏,而合适的剧 本很少,我就写信给武汉的光未然兄,因为他们刚演过几个国 防剧本,那时国防剧本很恐慌,所以多半是他们自己编的。在 他寄给我的剧本中有《阿银姑娘》一戏,是写东北的事迹,…… 这个剧本中就有《五月的鲜花》一歌。但只有词,没有谱,而因了公演时间所限,来不及向武汉再去要歌谱了,为了急于排 演,便请了东北大学的音乐教员闫述诗,给谱了一个曲…… 现在,是一年的光景,这个歌已由东大同学的歌唱,而传 播到全北平,以至天津、太原、山东等地,在每个救亡团体的 圈子里,每个救亡的角落里,都有这《五月的鲜花》的歌声,也 就因为唱的人越多,而传播这歌子的来历也就越纷纷不一了。
《火把》的开始写作是在今年四月,那时有几个朋友,鉴于 都市剧运之畸形发展,很想组织一个农村演剧团,先在上海近 郊各农村举行公演,以后再推及外埠,以期用事实来纠正剧坛 上的庸俗化现象。剧团的组织大致就绪了,现在是选择剧本的 问题。我们不满意那些结构简单,内容空虚的农村剧本。我们 还觉得南方的农民,受帝国主义压迫的现象尚不十分显明,要 鼓动他们的斗争意识,还得把反日、反封建、反剥削的题材混 杂起来表现。这样,剧本便决定自己动手写。当时我决定把 《子夜》里面双桥镇的故事,加以铺展引申,写成一个三幕剧。 最初是和朋友许晴兄合作,可是刚写到第二幕的开头几场的时 候,他忽然有别的事情要做,于是这工作便堆在我一人身上了。 第一、二幕写好之后,便由大同大学两位热情的朋友替我抄写 和油印,同时便由许晴兄主持排演。可是这个发展条件还未成 熟的剧团,不久便因故停顿了;我的剧本便也因之搁笔。此后 过了好久,由于晴兄的督促,才把第三幕完成,半月以前又重 修改一次。
关于“对话的montage”即是同一对话之颠倒反复,如像第 一幕老鲍、刘三爷的对话那样,我勉强杜撰出这个名词之应用, 在我是第二次了。----第一次用在我一年前作的独幕喜剧《诗 人的受骗》中,没有收在这个集子内。我没有看见别人这样用 法,这种用法是否太大胆呢?我不知道。不过我觉得这样的对 话也许不合情理,但却能增加力量。用在这剧里面.还兼以增 加趣味,烘托性格。
关于这几个剧本的排演,我想说两句话。这几个剧本虽然 以农村为题材,但还是比较适合于都市室内剧院的上演,如有 人愿拿它在农村里演出,则在布景与后台音响方面还是要比较 注意一点。还有,在农村上演,必要时可以改用当地的土语.但 是必得请较有文学修养的人来修改剧词.同时,土语在搬上舞 台时应极力求其净化与美化,以期不变成滑稽。
1937年7月上海